文 | 冯欣源
北京大学医学博士
复旦大学社会心理学博士后
曾任武汉同济医院主治医师
宝宝树专家答答问数已过两万
亲自养育两个宝宝的妈妈
《跟冯欣源坚守自然养育》丛书作者
《夏娃的困惑》丛书作者
编辑 | 于雷
毕业于北京大学，作家，编辑
长期致力于益智、教育领域
微量元素：硒
硒产品真的那么神，老人益寿，男人雄起，包治百病？
且慢！咱先思考几个小问题
图源：soogif
近年来，各种富硒产品、硒保健品也如井喷式增长，尤其受到中老年人青睐。还有人听说硒能治疗癌症，这让这些悲伤的家庭似乎看到一束光，纷纷求购。
不过，如果真的上网搜索，了解这些知识，又会产生不少困惑。
由于很多内容，并没有研究清楚，而且目前很多研究结论，带着明显的倾向性。在这儿，欣源就不堆砌这些文献内容了（大家感兴趣的话，可以搜索对比看看），提出几个问题以及自己的思考，抛砖引玉，咱们一起来探讨一下这补硒的问题。
1. 最早，硒是怎么被发现，对人体有益的呢？
1935年前后，医务人员发现黑龙江克山县盛行一种心肌病，病因不明，主要在贫困的农户中发病，且有明显地域分布（当地对这类症状最早的记载大约在这之前100年）。于是将它命名为克山病。后来这个病在别的地方也偶尔被发现，但还是以克山县最为严重。克山病可以急性发作，也可以慢性进展，急性发作常跟年度和季节相关，比如1941年冬天，克山县爆发心肌病，死亡216人！
图源：https://weibo.com/ttarticle/p/show?id=2309404488659180061022，侵删
新中国成立后，刘东生院士和几位研究地球化学、土壤的研究人员来到这个地方，通过调查水土，发现可能跟当地水土缺硒有关。再对比克山病发病地图，跟低硒地带高度重合！通过补硒处理，1980年至今，急性克山病基本消失了（慢性的就不一定了哦，导致心肌病的原因很多，不是所有罹患心肌病的人，都会进行相关检测和实验性补硒处理，真的发现心肌病再补硒也晚了）。
看到这儿，缺硒可能导致心脏损伤，基本石锤了。不过咱们还有疑问呢：低硒地带非常广阔，可是发病人数相对很少啊！有没有别的因素共同参与，比如营养因素，病毒感染等，或存在某种基因缺陷？
与之类似的，还有大骨节病。病因不明，目前主流意见认为可能跟粮食中的镰刀菌毒素有关（这种毒素耐热，不容易去除），因为这些疾病往往分布在高原地区，人们主要吃玉米、小麦、莜麦、青稞等，改吃精加工大米就好很多。还有学者发现，大骨节病跟低硒土壤地带大体一致，补硒后能降低发病率，也能控制病情恶化。还有人认为跟饮用水污染有关。
图源：网络，侵删
总的来说，可能跟硒有关，但跟克山病一样，发病率很低。另外，不除外别的因素影响，现在改善饮食、饮水和卫生条件，这些疾病发病率显著下降，其实还是没搞明白具体哪个环节起了作用，还是都有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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咱举几个例子，类比一下：
• 感染的人特别多，但感染让身体的免疫系统攻击正常组织，导致格林巴利综合征等疾病的人很少！
• 感染疱疹病毒的人很多，咱可以出水痘，长咽部或口周疱疹，但演变成脑炎的人很少！亲孩子的人很多，但生病的孩子相对少，出这种严重后果的，那更是极少了（我们能做的，是尽量不要亲太小的孩子，尤其是孩子的嘴巴）。
• 感染巨细胞病毒的人占95%以上，可是新生儿感染导致肝炎、胆道阻塞、肺炎、不同程度耳聋的非常少！这些疾病发病率不足千分之一！新生儿肝炎、肺炎往往是自限性疾病，而胆道阻塞、耳聋后果又比较严重！
• 感染EB病毒的人很多，这个病毒可能会导致普通的感冒、发烧、出疹子，也能导致长达一个月的高热，如单核细胞增多症，预后往往还好，但它可能也跟淋巴瘤、白血病、鼻咽癌、食道癌等有关系。显然，后几种疾病发病率相对很低。
• 感染A族乙型溶血链球菌的人很多，有些就是普通上呼吸道感染，有些人可能是扁桃体炎、鼻窦炎、肺炎，有些人可能是猩红热、感染性心内膜炎、急性肾炎！还有研究认为可能跟川崎病相关。感冒、扁桃体炎、肺炎比较多见，可是感染性心内膜炎、川崎病很少啊！
……
也就是说，这些疾病跟某个病原体有相关性，但不是单因素的，研究常发现有先天遗传因素参与。
如果存在先天遗传因素，也常有地域聚集的问题呢！
这就存在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：要全员预防，全员治疗吗？有的治没有？如果治疗效果和副作用不确切，或明确有副作用呢？……我们还是要评估风险/收益比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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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，也得看做不做得到，有没有必要做。就像蚊子能传播多种疾病，比如疟疾、登革热、丝虫病等。蚊子到处有，可这些疾病目前在我国发病率很低，北方地区基本见不着。我们又不可能杀掉所有的蚊子；把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，一口不被咬也不现实。再举上面提到的一个例子，巨细胞病毒感染那么多，几乎所有妈妈或多或少都能检测出来，但为了那么少的发病率，尤其是严重疾病发病率，让这么多的妈妈别喂奶，真是不现实。更何况，不喂奶带来的健康风险可比喂奶带来的风险大得多，后者还没有什么证据支持。再说了，这病毒是呼吸道传播的，总不能不让妈妈跟孩子接触啵？从这个层面讲，折腾奶水意义真不大。
因此，咱们采取的措施，基本是有疫苗尽量打，没疫苗的话，大多还是“走一步看一步”。要不要全员预防和治疗，的确看发病率和严重程度，目前诊治措施的可操作性等，综合判断。
回到克山病的问题上来。要不要全民补硒，我们得看克山病等疾病的发病率，补硒对多数人来说，是不是安全，可控，好处大不大——也就是说，我们得深入了解！咱们再往下看，一起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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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硒真的有传说中这么多的好处？
大多没数据，或数据模棱两可，存在争议。还有些好处，属于夸大营销性质。
硒在网上的宣传，天花乱坠。抗氧化、抗衰老、保护肝脏、保护眼睛、保护胰腺、防治癌症、防治心血管疾病、增强免疫力、男性壮阳及增加精子活性、女性保护子宫、治疗不孕不育、协助排出重金属、抗病毒……适应人群超级广，从担心未来生病或已经生病的中老年人，到疲劳的、饮食和生活不规律的社畜，都能用。如果男性朋友想“一展雄风”，也常常会心动。
不过，告诉你一个悲伤的事实，这么多的好处，却没有确切的实验数据证实这一点。
仔细想想，如果你做实验，该咋做呢？志愿者去哪儿招的，数目多不多，地域差异大不大？健康和生病的人咋分组的？一组补硒，一组不补硒。缺多少算缺？补多少算补？不同人对硒的需求差异特别大。有没有副作用？打算追踪多少年得出结论？尤其是心血管慢性病，癌症等？别的影响因素去除了没有？……
好吧，这么一分析，我们几乎可以得出结论，硒相比钠、钙之类，已经比较小众了，没有多少人好好做过这方面的数据。至少，一个知识点的确切数据都没有。不信可以去搜一搜。这些文章大多只停留在理论层面，说它抗氧化，所以对上面所有问题都有好处。
抗氧化，少吃点儿精细碳水化合物，鱼肉蛋奶均衡点，多吃点儿蔬菜水果呗！多运动呗！上面的好处就都有了。当然，抗氧化对具体的脏器，心肝脾肺肾都好。抗氧化的方法多了去了，非吃你家硒？如果上面的生活习惯不改变，补啥都不怎么行。就拿上面吹的糖尿病来说事儿吧，你天天吃糖，怎么补硒也没用；不吃糖怎么着都能控制不错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让受损的胰腺休息会儿，这么看来补硒还是作用不大。关键在控糖。
再个，只要你懂一点儿营养学知识，再了解一下写文献的套路，啥东西都能吹，鸡蛋和西红柿，小白菜，就足够吹上天了，瓜皮都行，连一块岩石，也能给你吹出来。比如，“XX富含（把所有氨基酸、维生素、矿物质等罗列一遍，煞有介事地写个比例，别管吸收效率啥的），所以有YY好处（把上面提到的氨基酸、维生素、矿物质等的好处都说一遍）。ZZ研究认为（只挑对自己观点有用的，或断章取义，有些研究还可以出钱帮忙做，如果不走专业范儿，新闻性质的，还能编）……”
忽悠下外行可以，专业人士看到上面这些内容，基本都是废话，可以跳过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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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说说防癌、抗癌这事儿啊。
目前防癌的确有点儿模棱两可的数据，不过，往往这边儿文献说有用，那边文献又说没用。大多样本量不是很大，追踪时间也不长。想想啊，癌症那么多种，发生得要多少年？影响因素有多少？还得用不同剂量分组，多少志愿者有这份心长期坚持，又有多少科学家有这个耐心哟。万一实验设计有硬伤，那更抓狂，就看怎么写自圆其说啦。当然，如果写文章的人希望大家了解硒的好处，肯定挑好的数据来堆。
至于治疗癌症，那是一点儿数据都没有的，真的，你可以搜，一点儿也没有！不夸张。说能减少放化疗副作用，那得是心理作用。说白了，这是骗子，在国外和国内都是犯法的。
硒才被重视多少年哩，靠谱的数据这就做出来啦？还涵盖这么多病？有这么多长期配合的志愿者？还有这么多有钱有闲的科学家？……想想都很搞笑。顶级专家即使拿到倾向性数据，都不敢拍着胸脯说一定管用。只有商家敢抓着这一丁点儿向着自己的言论，夸大其词，甚至干脆胡说八道好了。
再个，这明明是保健品，打的全是药的广告！有的还打着世界卫生组织之类的旗号（可以去官网查查有没有哦）。这么好，医院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用呢，非要找你家旁门左道？
保健品打药的广告，算夸大营销，欺诈消费者，严重的要去坐牢的。国家对这些都明文规定了，抓人只凭心情。赚癌症患者的钱，更是良心坏透了。
图源：soogif
3. 富硒农副产品，很难控制硒含量！
“富硒大米”、“富硒鸡蛋”、“富硒茶”、“高硒水果”、“富硒莲子”、“富硒莲子酒”、“富硒油”、“富硒茶叶”……很多地区，都指望着这些特色产品，发家致富。
可是硒元素量极其少，目前技术几乎没可能让长在自然环境中的植物，硒含量控制在我们希望的范围（更何况这个范围的制定都存在争议，每个个体的需求量差异还很大）。这些农副产品，大部分不敢在外包装表明硒含量，标了估计是假的。
说起“富硒大米”，湖北恩施首当其冲，那儿有我国目前最大范围，最高含量的含硒土壤。话说……砷也最多！
图源：周星驰
水稻、茶叶等植物，对一些矿物质有富集作用，能吸硒，也能吸砷，还有多少元素是咱们不知道的？这些元素的有效和安全的标准是什么，怎么定出来的？批量生产，有没有实力把控这个区间？话说，也大都没搞清楚呢。
延伸阅读：欣源说 | 重金属专题：避开朱砂、雄黄，能远离重金属吗？浅谈生物富集作用
4. 真有这么多人缺硒？
缺硒标准怎么定出来的？我们身体会不会已经适应环境了？突然改变摄入量，安不安全？更何况，每个人，这个个体，对硒的需求量差异很大！
不少文章表示，我国很多地区硒含量匮乏，10亿人暴露在缺硒风险中。怕怕怕！
图源：soogif
可是转念一想，这标准怎么定出来的？万一标准定高了，缺的人当然多了。凭什么说，目前的标准是合理的呢？美国人不缺，咱中国人缺？盐主要看高血压等心血管病，碘主要看甲状腺疾病，铁主要看贫血……硒的标准是啥？克山病？大骨节病？社畜工作+深夜玩手机精神萎靡，生育率下降？
我们和动物们在这块土地上安然生活了几百万年，对环境是不是已经适应了呢？突然补硒，会不会反而出现不利影响？就像碘，吃多了可能导致甲亢，也可能导致甲减，不能随便补的，一定得控制在合适的范畴。而且，多数人跟当地环境是适应的。偏远山区的大脖子病已经很少了，而且多数当地人身体的代偿措施，让甲状腺增生，也是为了控制甲状腺素在一个相对合理的范畴。
上面提到，克山等地区硒比较少，但绝大多数人并没有生病。要不要全民补硒？对正常人会带来哪些好处，哪些副作用？没数据啊！
另外，目前研究发现，每个人对硒的需求还不一样。可能对这个人，硒摄入水平合适，对那个人就不够了，对第三个人又多了！个体差异很大，这也是让人很困扰的地方。
因此，我们还是发现这么个问题——目前研究并没搞清楚！
图源：soogif
5.硒的有效剂量和中毒剂量，差别很小，很容易过量。个体差异还很大。
急性硒中毒，可能有头晕头痛、恶心呕吐、腹泻等症状，大多不特异，比较有特点的是呼吸和排泄物带蒜臭味。严重患者可出现神经系统表现、高热、肝脾肿大等，可能会肌肉痉挛甚至死亡。慢性中毒，除了上述头痛、消化道表现等，一些人会脱发、指甲脱落、发生周围神经病变、心肌炎、肝肾受损、牙齿颜色斑驳、心情抑郁……小朋友中毒，毛发粗糙脆弱，会发育迟缓，可能有神经症状、智力改变。
想到什么？好像重金属中毒啊！20余年前著名的朱令投毒案，铊的症状也有点像。而且症状比较隐蔽，不很特异。
图源：微信WYST2014
由于个体差异大，少了没用，多了中毒，加之疾病标准不像其他营养素那么清晰，硒的安全区间其实存在比较大的争议。每个国家标准不一样，隔几年还常有变化。症状又这么不特异，超量摄入几个月之后才有症状，不一定能察觉；即使察觉，送到医院去，那么多疾病谱，那么多元素，症状都有点像，从哪个开始查呢（多半从可能的诱因入手，患者没想到或没说就很麻烦）？经验查甲状腺，查铅、汞、砷多一点吧，而且这些问题还经常伴随出现，可能会掩盖硒的问题。
6. 看看富硒的食物是哪些
富硒食物，还是蛋、鱼、肉等荤食，特别是海产品、动物内脏（话说，很多营养素，尤其是好吸收的营养素都在这些地方，比如前面提到的钙铁锌碘铜等，脂溶性维生素等）！一些有些富集作用的植物也有，比如糙米、大麦等主粮，大蒜、海藻、茶叶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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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有文章说饮食补充不够。还是那句话，得看定的标准哦。标准都说不清楚咋定的，人又没症状，咱们不好说饮食补充一定没用。
再回到之前的问题，咱们在这土地上生活了数百万年，咋就突然不适应环境，缺这缺那，吃啥都不管用，非吃药不可呢？克山病、大骨节病，毕竟太小众，尤其现在不再缺衣少食，各个地区食物流通很方便，这些疾病更少了。如果非说啥对心脏、肝脏之类有好处，缺了导致这些疾病发病率增加了，因此咱们其实是潜在的缺，亚健康的缺……OMG这是个逻辑死结，还是等更为确切的数据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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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之，在安全性无法保障，研究还不是很充分的前提下，欣源不会随便吃，不会希望父母吃，也不希望孩子吃！这类保健品的攻坚对象主要是父母辈哦，还有男同胞，咱们多多做做工作哦。真想补，不过敏的前提下，吃鱼吃虾吃蛋吃肉吃菜吧，海边的小伙伴吃蛤蜊，你希望补的东东几乎都给补了，营养丰富又协调，哈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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